近日连续几个晚上，老艺术家们纷纷登上舞台——由大部分年逾古稀的昆曲艺术家完成的大师版《牡丹亭》；70岁的小提琴家帕尔曼的独奏音乐会；21日晚，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87岁的约尔格·德慕斯钢琴独奏音乐会；以及将于12月4日、5日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由91岁的马利纳爵士和93岁的普莱斯勒联袂演出的音乐会。尽管普莱斯勒因住院无法来沪演出，德慕斯承诺的救场仍然令人期待。
　　对于老艺术家，人们担心的总是其技术的衰退，但对于德慕斯来说，他对于音乐的解释已经完全弥补了因年纪而带来的技术上的不足。
　　在音乐处理上，德慕斯的音乐中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对于自由速度的使用，这甚至渗透到了巴赫《意大利协奏曲》这样巴洛克时期的作品中。这种处理方式是否符合历史风格暂且不论，但是除了刻意制造的明显渐慢之外，这种听觉上的自由却是在非常均匀的律动之中出现的，德慕斯在其演奏中牢牢把握住了节奏应有的均匀感。
　　作为德奥传统的一位钢琴家，德慕斯的音乐确如窖藏多年的美酒一般醇香，需要细细品鉴与回味。如果用一个词可以形容德慕斯的演奏的话，应该是“谦虚”。无论是巴赫《意大利协奏曲》还是莫扎特《A大调钢琴奏鸣曲》（K.331），这种感觉无时不在。这似乎还可以将其理解为这位耄耋之年的钢琴家与这些作曲家们谦卑的谈话。舒伯特的音乐本身即具有着“谦虚”的特质，因此德慕斯演奏其四首《即兴曲》则更加具有说服力。
　　因此，在整场音乐会上，甚至在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这样的作品中，都没有听到其音乐中有大声的“喧哗”，只有演奏家与作曲家心灵之间的默契交流。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当个别观众在音乐会上拍照、大声咳嗽甚至讲话（个别小孩基本无法保持安静）时，德慕斯忍无可忍地中断了舒伯特《c小调即兴曲》的演奏，扭头对观众席说了一段话。据在场的一位留学德国的钢琴家说，德慕斯爆了粗口。
　　所幸的是，在中断演奏十几秒钟之后，德慕斯又继续了音乐会的演奏，并给出了比上半场更加精彩绝伦的后半程。如果观众们需要高质量的演出的话，千万不要等到演奏家返场的时候再努力鼓掌，而是必须在演奏过程中为演奏家创造出安静的氛围。
　　德国音乐理论家海恩里希·申克曾说：“一部音乐作品只有一种正确的演奏”。我相信这适用于任何好的音乐演奏。对于87岁的德慕斯来说，他的演奏技术无法和年轻钢琴家相比，然而，他所拥有的是音乐上的超然，那从心欲不逾矩、多姿多彩的音乐，需要我们在凝神屏息中细细品味。
　　（作者系上海音乐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