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谋而合  和而不同

     

    民乐当代室内音乐会《丝竹引》听后记

     

    钱仁平

     

    可以这么说,这场音乐会是世纪之交上海城市乃至我国当代民族新室内乐创作以及表演最高水平的缩影之一。

    音乐会既是上海音乐学院当代音乐周所包括的七场音乐会之一,也是第十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众多参演剧目之一。历经十届的上海国际艺术节好像已从当年的志存高远越发润物细无声了,音乐学院师生都处之淡然,何况普遍上海市民?而德青勉力操持的第一届上海音乐学院当代音乐周则因我远出西安公差,几乎错过了绝大部分的日程。匆匆往回赶,只有最后两场音乐会了。在听还是不听之间犹豫:旅途确实疲惫,曲目大多听过,所以可以不听;小部分曲目从未听过,而听过的也是多年前在不同时段不同场次分别听的,今天聚集一起,会否别样意蕴?还是要去现场!

    不同的作曲家,世纪之交十年间陆续写成、间或上演、偶有修改的作品,偶然而又必然地汇聚在1019日晚的兰心大戏院,给人总的感受,就是开篇那句话。

       

        都是室内编制,还谈不上不谋而合,主办方与策划者概念并规定曲目入围形式即可。但我们可以乘机回顾、比较、思考一下,长久以来特别是新时期以来有关民族管弦乐的编制大小之争、创作理念向西还是向东还是兼顾之争、及其具体创作成果与表现,自由组合、轻装上阵,注重民乐律制基础、发音品质、组合灵动、意境深远的民族新室内乐,好像走出了更为宽广的路。

       这也正是这场音乐会中各位作曲家之各自作品在根本层面、真正意义上的不谋而合。 

     

    即便不谋而合,但实和而不同。

    《每分钟76拍》(古筝独奏,徐坚强作曲),以一个普通的速度标记与一个作曲家特定时刻的心跳速率的比附切入,着眼于古筝上一个音一个点上的音色变化及其进行与组合。作为该曲应和之作的《思》(为古筝、二胡、扬琴、琵琶以及打击乐而作,杨立青作曲)则旗帜鲜明地着力破解“民间曲调与现代技法这对矛盾”。两部相互关联、遥相呼应的作品,在同一场音乐会上连续演奏,产生了珠联璧合的效果。

    如果整场音乐会的意境都可以用“思”来大体涵盖的话,那《丝》(为琵琶、古筝、中阮而作的三重奏,陈强斌作曲)则更 “思”:“乐趣的弹拨”与“淡泊的心境”相反相成。特别是木呐、从容、均匀、持续的拨奏音型,既怡然自得,又郁郁寡欢,串起了整部作品。《丝竹引》(为笛子、扬琴、柳琴、琵琶、中阮、古筝、二胡、打击乐而作,陆培作曲)曾获1997年美国“长风奖”,也是本场音乐会的点题曲目。十年前的作品映照出作曲家当下创作的变化。而《传说》(为板胡、三弦、琵琶和打击乐而作,张旭儒作曲)则相对洒脱飘逸,板胡的诉说与其它乐器的渲染,在音响上浑然一体,相得益彰。出乎意料的是最后阶段,作为“主体”的板胡彻底退出,而由“客体”之一部的弹拨乐器的喧嚣与静谧的交替起伏结束全曲,在音势与意境上都给人以很大的空间。

    《阿哩哩》(为民乐队而作,王建民作曲)大不同。这不仅仅是编制上的大不同。一遍听来,它是整场音乐会中最有“和声”的作品:非八度循环人工音阶所营造的和声,与纳西民歌的特色调式和特殊旋法错落有致、天衣无缝。这在现当代民乐作品创作中是很难得的!是中国现代音乐文本分析的好对象!作品的风格,在雅俗之间也拿捏妥当,很有分寸。《天韵》(为独奏弹拨乐器与四位打击乐家而作,祁瑶作曲)今晚的独奏弹拨乐是琵琶。作为民乐演奏家的作曲家,写起民乐作品更能顺风顺水。作为整场音乐会的压轴大曲,作品音势起伏跌宕整体规模恢宏。表达了作曲家在感性经验基础上对民乐创作新声音与新技术的追求。作品是作曲家“天”声系列之一种:其余为《天唱》、《天吟》与《天问》。仅就音势而言,我觉得这个作品可能更应该命名为《天唱》,但我又没有听过作曲家的竹笛独奏《天唱》。另外,该作品充分发挥了独奏弹拨乐器的技术性能,具有协奏曲的效应,也是很好的独奏弹拨乐器教学曲目。

    如此七首曲目,在音势的张力、情绪的起伏等方面,以《丝》、《丝竹引》、《每分钟76拍》、《传说》、《思》、《阿哩哩》、《天韵》为序增长;作为音乐会的编排,则以《传说》、《丝》、《每分钟76拍》、《思》、《丝竹引》、《阿哩哩》、《天韵》为序演奏,保证了整场音乐会演出效果的张弛有致。

    这场音乐会的成功,首先要归结于长期积累的作品好。我们很难想象哪怕集中高薪委约一台音乐会能够一次获得如此整齐的水平。新音乐与古典音乐一样,也需要反复演出,在不断的演出中完善、淘汰,才能逐步积累出一批精品与经典。这场音乐会的成功,还要特别感谢上海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系、上海音乐学院打击乐团(指挥:吴强)的演奏家们的辛勤付出与精彩演奏!作为新音乐作品音乐会,整场全部背谱演奏就可见倾情投入之一斑。

     

        音乐会的运作也不错,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与上海音乐学院当代音乐周共同制作与分享,音乐会前作品就已由上海声像出版社录制并同步发行,等等,都尽可能地提高了效率,扩大了影响。略微遗憾的是两大音乐节的手册以及音像制品所附说明,在编辑方面都有些差错,当然,这都是难免的!但把《思—— 和徐坚强君》之“应和”之“和”,翻译成了“and”,也实在是太离谱了。看来我们的艺术管理专业确实大有可为,甚至可以成立“音乐节运作”乃至“音乐会节目单设计与制作”专业方向了。

     

     2008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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