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国际萨满艺术研讨会综述(一)主题发言
题目:萨满歌曲
主讲人:国际萨满研究会主席Mihaly Hoppal
时间:2014年5月29日 上午10:00——11:30
地点:上海音乐学院 教学南楼221教室
翻译:程之伊
综述人:钟隽迪
Hoppal主席围绕萨满的定义拉开演讲的序幕,并分别从萨满仪式、萨满的咏唱、歌曲,以及萨满作为一种言说行为来展开主题,对萨满进行阐释和讨论。
Hoppal首先提出问题,什么是萨满?谁是萨满?他指出不同的学者对其定义不同的原因在于他们都认为自己研究的萨满是真实的。他引用一个已逝的瑞典学者的定义:萨满既是人界与神界的连接者,也是人与神灵进行交流的媒介。无论神灵存在与否,这种特殊的仪式形式都在真实的世界当中发生,这种交流也可以产生一种符号。因此回到仪式或符号的研究层面,我们可以说萨满具有以下六种社会功能:一是治疗者,二是作为一种执行仪式的角色,三是占仆师,四是生死仪式的负责人,五是政治领袖,六是表演家——诗人或歌者。萨满可以集这些身份和功能于一身,它们使萨满在社会群体当中拥有重要的社会地位,由此能够传承和存活于世,这也是源自知识的力量。
Hoppal接着谈到如何成为萨满,这涉及到萨满的初始仪式。成为萨满之前的人通常会生一场大病——这是世界范围内的一个普遍现象,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通过歌曲、歌唱成为萨满,克服病痛。这里有个有趣的问题,人类是如何找到歌唱或吟唱这样一种技术来战胜肉体所感受到的痛苦。萨满通过简单的工具来制造声音,伴随着舞蹈、身躯的扭动。Hoppal分享了他在韩国参与萨满仪式时的强烈感觉:自己仅仅在长鼓等乐器的伴奏下就仿佛进入了迷幻状态,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拥有想要进入迷幻状态的愿望,她或他就更容易进入。另外,萨满在大多数时候是独自一人或者三四个人的小群体来完成治疗仪式。Hoppal以西伯利亚北部的一个小群体萨满治疗仪式为例,当萨满在唱歌时,他的辅助者会把萨满的歌词翻译为普通人能够听懂的语言,也就是神圣语言到世俗语言的转换。所有的现象表示人与神灵之间的交流是存在的,并且神灵拥有自己的语言。
在每一个仪式的初始部分都有一个“唤神”的步骤——歌唱或者吹口哨。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神圣的声音来追溯人类的古老行为以及成为人类的行为。一些音乐人类学家认为,萨满歌曲当中重复、叠置的形态,其实是一种比较诗性的言语。在萨满歌曲当中会有一些无实际意义的拟声词,控制着歌曲的节奏——具有诗性的节奏。例如在韩国仪式中,萨满行为有很多不断即兴、重复的成分,使参与者哭泣、受到感动。一个秘鲁的研究者认为,一个萨满的能力大小取决于他能够唱多少歌,通晓多少歌。因此,Hoppal认为萨满既是一个诗意的艺术家,也是一个表演者、歌者。在当今社会中,萨满通过一些现代的媒体,如电视、报纸、音乐节等独立出现,来表演所谓的传统文化和音乐。又比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韩国萨满列入非遗名录当中,这种现象在最近兴起,将萨满作为传统文化和艺术的真正传承者。这样做的目的不仅将萨满视为一种需要被保护的传统文化,同时也是一种能够使我们在现代社会生存的一种支撑萨满的知识。回到对萨满鼓的声音描述,这样一种不断持续循环单调的声音,使人体分泌出胺多酚——一种兴奋剂,可以消除人体疲劳,也可以导致迷幻。当人们在一起唱歌和舞蹈时,这种氛围实际上创造了一个社区。例如英国的里顿教授对人类早期群体行为进行研究——人类是如何通过这种行为,通过学习,在节奏的赋予下成为一个社会。这也是为什么萨满仪式有所作用的原因之一——它具有的社会性。他在图瓦搜集了很多萨满歌曲,这些萨满歌曲作为仪式当中最主要的部分,蕴含着非常深刻的哲学理念——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萨满的治疗是尽量去协调身体,治愈灵魂。Hoppal选择用哲学来形容萨满,而不是一种宗教,同时也代表着一种世界观。当萨满开始歌唱神灵和周边的地理位置时,他就创造了一个萨满之门,打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萨满的歌唱在不断地重复、叠置当中创造了一个神灵的国度,这时候萨满和神灵之间形成了对话。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歌唱、对话,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所以Hoppal在文中将这个过程称为言说行为——具有语言学意味的称谓。这个言说行为主要观点在于不是通过说而是通过歌唱行为来治愈人们,不仅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言说。我们不需要讨论这些文字是真实或虚假的,而是在于最终的治愈成功与否。萨满歌唱也是一种有效的神圣语言。萨满除了创造一个神圣的世界或者是人神交流的方式之外,也创造了一种声音景观,这也是留给各位民族音乐学家在未来的研究道路上可以拓展的方向。
韩国的金宝姬教授在听完Hoppal的发言后也分享了自己的观点,她描述了韩国的萨满音乐,无论是散调还是盘索里,都是深深扎根于信仰基础之上的。但Hoppal认为萨满并不扎根于信仰文化基础,而是扎根于日常文化基础,他想用信仰系统来定义萨满,而不是宗教。因为宗教有严格的教义,但是萨满是非常随意的一种文化。萧梅教授也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伊利亚德使萨满的社会学研究回归到宗教学领域,强调了宗教学内涵;但是Hoppal在刚刚的发言当中强调了萨满的哲学意义和社会功能,那这样是不是又把萨满研究从宗教学的范畴拉回了世俗的层面,我们会不会因为这个信仰系统的诠释而忽略掉它的宗教学内涵?二是Hoppal提出的信仰系统和世俗中的日常生活又有什么区别?Hoppal针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主要因为40年代兴起的一种思潮把萨满划定为宗教学的研究范畴。他对第二个问题的解释是:日常生活是由价值观的引导来判断,宗教层面上是在信仰基础之上来判断。刘桂腾老师认为今天的发言让他对萨满概念有新的理解,他对此提出的问题是想进一步了解萨满“出神”仪式中鼓的作用?Hoppal对此的回答是:鼓在世界上是一个非常普遍的乐器,萨满在死去的时候,也会杀死鼓中的灵魂。萨满鼓很好的呈现了作为一个简单的物体如何成为一个文化的象征。他非常高兴可以在中国日报上看到萨满鼓的图像,这代表中国对少数民族群体的一种关怀。